叶迟

随意度春秋

轻诺 番外

“鱼儿错了,师尊打手。”

平安夜童话《小鱼儿和雪兔子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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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萧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

  醒来时,屋外有落雪声,伴随着不紧不慢的扣门。


  睡得迷糊的一双眼眨了眨,像是被点亮了一般。他一撑手就从榻上翻身落地,缩回手时却举到眼前,皱了鼻头。


  掌心还月中着,有些泛)青,按下去会疼。可等凌寒木开门时,只瞧见一个把手背到身后,眼睛亮晶晶的白衣小弟子。


  像个小团子。


  或者是汤圆。


  凌寒木突然想起人间热气腾腾的糖水来。这时候他难得有些迟疑,因为师兄昨日骂他要早些学会哄孩子,否则就要把小鱼儿接走,不许他养着了。


  而他总学不好,今日来哄孩子,临到头才发现自己两袖空空。


  “小孩子贪玩是天性,再说了小鱼儿已经够乖了,本就是我让景棠带他去玩的,你竟然还罚他?”


  “景棠长这么大,我对他动的手加起来都没你罚得重!怎么,你的剑法是被师尊和我打出来的?”


  凌寒木不爱说话,可暗地里和师兄拌嘴也不是一次两次。他自觉理亏,难得真心实意地低头听训,只是一边听着,一边任由自己的神识飘向山间。


  其实他并不气萧榆背着自己出去玩,只是觉得做错了事就要及时纠正,为人师长,他总得教弟子辨别是非对错。至于其他,萧榆成器与否,得道与否,并不重要。修道之路并非坦途,凌寒木不想萧榆受那求不得的苦楚。


  但凡萧榆解释一句,是师伯准许,凌寒木都不会施予责罚。可偏偏凌寒木刚说这样不对,当罚,小徒弟就已经乖乖伸手,两只小手摊在胸前,想了想又跪下来,努力把手举高,举过头顶。


  前者是在人间偷看私塾先生罚学生手)板,后面则是无意间见别山弟子受)罚的姿势。凌寒木刚想说不用跪,就见地上的小徒弟仰头看他,脸颊红红的,还带着做错事的窘迫,目光却认真得发亮。


  “鱼儿错了,师尊打手。”


  说着还把手往上抬了抬,就那么眼巴巴地瞧着凌寒木,不像求罚,倒像是讨要糖块的小孩。


  真是被惯坏了。


  一看就不知疼。


  可很多年后凌寒木想起,萧榆自小在人间流浪乞讨,小小年纪便历经尘世的困厄苦痛,怎么可能不知疼。


  玉尺敲上来时,萧榆也依旧看着师尊。直到红月中遍)布手心,玉尺染上温度,凌寒木令他看着自己的手心。


  “把这疼记住了,下次就不会犯。”


  萧榆低下头来,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。他眼睁睁地看着玉尺落在手心,满眼只有可怕的、又厚又长的玉尺,连师尊都看不见了,瞬间有些惊慌。


  慌乱下往回缩的手,未到半途就被师尊牵住了指尖。凌寒木大可定住小徒弟的身,可他怕萧榆害怕,凡事只得亲为。


  “别动。”


  凌寒木弯下腰来看了看小徒弟的手,略微思索。


  “再罚十下。”


  萧榆没有应声,凌寒木也不在意。他握着小弟子的指尖,并不用力,却也不放开,依旧按着原先的节奏,着实打完了最后十)板)子。


  打完后凌寒木松开手,萧榆的手却没有立刻垂下去,甚至头还低着,目光依旧死死落在手心上,不敢动弹。


  凌寒木心下骤然有些酸软,他伸出手,往常每到这时,小弟子总会很欢喜地扑上来,会仰起头乖乖叫他“师尊”。


  这次萧榆没有动。


  凌寒木忍不住唤了一声“小鱼儿”,却见一身雪白的团子抬起头来,脸上湿漉漉的,是两三道泪痕。


  怎么哭了。


  小孩子哭的时候,一点声音都没有吗。


  便是凌寒木的神识再如何强大,此刻也发觉不了一个无声哭泣的小徒弟。白衣仙尊僵在原地,识海深处翻涌着不知所措。


  “你……”


  凌寒木上前一步,差一点点就要覆上萧榆的手,这点小伤,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术法就能恢复如初。可他到底冷静下来,只声音平静地补上。


  “欠下的功课,明日要加倍完成。既已罚过,此事便揭过。”


  红)月中的小手终于得到赦免放下,萧榆脸上的眼泪还没干,却也板板正正地不肯用袖子去抹,任由它挂在那。


  “鱼儿知道了,师尊……”


  其实今日等到师尊,他本是想给师尊看自己在雪地里变出的小花的。可惜功课没完成,如今再好看的小花,也都成了不务正业了。


  凌寒木见小徒弟犹豫,虽然不明白,但他也不喜欢逼人开口。今日萧榆哭得他慌乱,必须得去问问经验丰富的师兄。


  这一问,就收获了好一顿臭骂。


  凌寒木真心认为,自从自己收徒后,师兄的好脾气就变得时好时坏了。


  两袖空空对于一个仙尊来说,实在不是什么难事,可对凌寒木这个新上任的师尊来说,又显得有些艰难。


  最终仙尊从袖子里拎出一只雪白雪白的兔子来,确实雪白,因为是用山间的雪捏出来的,没有温度,冰冰凉凉,适合敷一敷手。


  萧榆果然很喜欢。


  他甚至当着师尊的面,变出一朵漂亮的冰梨花来,别在雪兔子耳边。


  凌寒木打量了那朵晶莹剔透的花许久,心道这可是小徒弟自创的术法呢,哪怕只能变出一朵易碎的花。


  萧榆把兔子抱在怀里,兔子耳边的花一颤一颤,快要落地时被凌寒木轻轻一点,便不动了。原先过不了半柱香便会消散的冰花,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山间的冬。


  醒时,烛火昏暗。有人立于风雪,轻扣门扉。


  推门,屋内的剑修长身玉立,在仙尊几步后躬身行礼。


  “先生。”


  “外头落雪了。”


  “是。”


  起身时,萧榆始终望着凌寒木。他眨了眨眼,笑。


  “先生给我,变个兔子吧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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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大家平平安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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